柳河做轿13-【2024年7月更新】
婆娑垂杨,清弯流水,说的是柳河。柳河自北向南,延绵二百里,汇入东江,
途经成运县大洒乡,把柳河村噼开东西两半。
柳河村因柳河得名,从第一户人家在河滩上落户,不知过了多少年代,繁衍
至今,已有六七百户近三千人口。
这三千人口,分属三支姓氏,柳姓、程姓和余姓,柳姓是原住姓,人口最多,
占了一半左右,程余姓两是外来姓,占另一半。
相传明洪武十三年,受胡惟庸案牵连,御史大夫陈宁和中丞涂节被杀,诛连
九族,侥幸逃过血灾的少数陈涂两族人,避祸至成运地界,落户在柳河湾畔,乃
改为程姓和余姓。
看成运县志地图,柳河村位东偏南,处在一个尖角上,田地本也肥沃,但留
不住不愿同父辈一起吃泥土的年青人,无论男女,基本都外出打工了,留下一帮
子老弱病残呆在家里。
每日,成运县的第一缕阳光,必照在柳河村东头第一户人家的墙壁上。
这户人家姓柳,当家的男人柳大林,自幼没了爹娘,全仰仗叔伯婶子们拉扯
长大。他这个人,憨得过头,全无半分脾气,你要说他是块楞木头,他就是压在
柴禾垛最底下的那块干木头了,那股楞劲儿能呆在那副躯壳里一百年;你要说他
个闷葫芦,他就是刚刚从青藤上摘下来的那个生葫芦了,摇多少回都不带响的,
实心儿。
但他也有好处,勤奋,耐劳,除了会耙梨耕田,还做得一手好泥水,人们都
说不出去显显,枉屈了这身本事,便和本族兄弟商量,一同进城拉活儿。
在城里混迹了几年,柳大林靠吃苦耐劳当上小包工头,积得些钱财,每月往
家里汇个两三千的不成问题,因此他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也就租给了别人,年尾再
收点租金。
如此一来,村东头柳家的日子慢慢过得红火,去年尾还盖起一幢两层的小洋
楼。这还不算,柳大林拿出些本钱,把村中老屋修整修整,开了丬小店,卖些油
盐酱醋小零食,让他媳妇儿管着。
柳大林的媳妇儿姓胡,名字叫得好听,叫杏儿。胡杏儿这个人,不像她的名
字,咬起来嘎嘣脆,她很软,软得像面煳煳,手一捞一捏,全从指缝中流出去;
她也细,细得像柳河边的沙子,水一冲便没了踪影,连浑都不起;她又很拧,拧
得像天津麻花,叫你解不开,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
胡杏儿是外乡人,娘家住在五十里外的胡家村。胡家没有男丁,一共生了姐
儿三个,胡杏儿排在老二。
胡家姐妹都是远近闻名的芙蓉牡丹,到得婚嫁年龄,撮合的媒婆挤破了门楣。
胡老爹眼高,把大姐梅儿许给姓金的人家,三姐果儿许给姓龙的人家,都是
家道殷实的主儿。偏偏这二姐杏儿看走了眼,相中木讷的柳大林,说他忠厚老实,
会是个心疼媳妇的男人。胡老爹尽管不愿意,但实在拧不过女儿,也只得允了这
门亲事,贫富都由得她去。
嫁给柳大林,多少人说她鲜花被牛啃了,胡杏儿不管这些,一心一意操持小
家,与丈夫相亲相爱,在第二年上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柳树。
柳树这孩子,除了长相,全无他爸妈的半点影子,说他爸爸憨厚,他就调皮
捣蛋,他爸爸领着他上街玩儿,他敢把炊饼铺的炊饼每个都咬上一口,气得他爸
爸抡起蒲扇大的巴掌,要扇他腚锤子,却总也扇不着;说他妈妈细软,他就粗枝
大叶,他妈妈让他到村头打点酱油,直到全村都吃饱了睡觉,也没见他回来,气
得他妈妈操起擀面杖粗的杨柳枝,要抽他腚锤子,却总也抽不着。他就是要和他
们对着来,他还有一样,就是点子多,人聪明。
柳树打小不爱书本,好摆弄锛凿斧锯,找些木柴棍儿噼噼砍砍,也能做出个
玩意儿来,像模像样。
本族堂叔祖柳三爷爷看他有禀赋,便来说合,想让他跟自己学做木工。胡杏
儿不乐意,说如今这年月读书上大学才是正经出路,靠做些桌椅板凳何时才能出
人头地。
三爷爷回得好,说21世纪不以那片纸论英雄,做木工的非是低三下四的出
身,不也出了个鲁班祖师爷么他可是受世人万年景仰的,况且大树这孩子端的
是块材料,稍加提点,日后必有大用。
胡杏儿不好抹他三爷爷的老脸,向当家的寻个主意。柳大林是三叔一手养大
的,他老人家说什么,还不得只有挨听的份,便闷葫芦点了头。
胡杏儿无奈,只得随了当家的意思。不过,她也有个思量,那就是他三爷爷
技艺精湛,十里八村都来找他做床铺柜子,能挣不少钱,全家靠吃他手艺,都还
有富余。这不,上个月才刚刚给他二小子盖婚房,耗资少说也得个五六万的,儿
子跟他学,定也错不了。因此,胡杏儿慢慢倒也欢喜起来。
这样,柳树自十六岁起,学不上了,书也不念了,跟着三爷爷学做木工。一
晃两年过去,柳树满了十八岁,靠天赋和勤奋把老师的技艺学得八九不离十,按
理说应该可以另立门户了,但三爷爷就是拗着不让,说学艺未精,必坏师门的声
誉。
柳树不服,前些天帮镇上的吴老板镶窗花,吴老板还称赞他手活好,怎么到
了老头儿这儿就变成学艺未精了呢
他也素知老头儿的脾气,不敢提,不敢问,成天就知道生闷气,学艺也懒了
下来。
柳老头看在眼里,也不作声,扔给他两根木楞头,要他一晚上雕出个龙头看
看。柳树知道这是老师有意拿捏自己,拧劲一上来,整宿的不睡觉,就抱着那两
块木头挖挖铲铲,第二天赶早拿到老师面前一摆,请老人家验看。
柳老头只看一眼,未作任何评点,拿起凿子在龙嘴上戳戳两下,龙眼上也戳
戳两下,然后撂下凿子,背手走了。
柳树一看,惭愧羞死,这手就叫做画龙点精啊,自己累了一夜雕出来的玩意,
要是没这两下,那就是一条直不起腰杆的虫儿!从此,柳树不再提另立门户的事,
一心一意从师学艺。
其实,柳老头有他自已的考虑,他手上这门技艺,并非只是做桌椅板凳这么
简单,追朔到上四世他玄爷爷那里,是跟一个姓吴的老道学木雕的,吴老道是当
时当地,乃至全省都赫赫有名的木艺名家,被誉为吴派的开山祖师。
吴祖师共收了四个弟子,其他三个由于各种原因,都没能把这门技艺传承下
去,唯独姓柳的徒弟例外,传了三世。
传到柳老头他爸爸那代,正赶上兵荒马乱的年月,穷人吃不饱穿不暧,富人
装穷不敢露财,哪还有人来买他做的木雕摆件。眼看门庭渐冷,柳老头他爸爸不
得已改做家私,把绝活儿揉入进里面,才勉强解决全家温饱。
传到柳老头这一代,哥儿几个只有他有这天赋,便单传给了他。他做了几十
年,眼见是到头了,两个儿子没一个肯学的,说干这个太憋闷,不如跑运输拉货,
挣不挣钱先不提,至少能开开眼界,认识认识人,做家具等于闭门造车,有啥意
思。
柳老头也不强求,暗自在族中后辈里寻摸,柳树就是这样被他发现的。好不
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弟子,柳老头对侄孙儿像是金窝窝银窝窝那般喜
爱,本想让他跟自己学上十年八年的,把那手绝活儿倾囊相授,但又怕时间太长,
于他母亲胡杏儿那里不好交待,况且这孩子也聪明手巧,想来不用学那么长久,
便答应过得三五载就放他离山。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花开花落,柳树终于学成师满。
这天傍晚,柳老头命儿媳妇整一席好菜,为徒弟庆贺出师。谢师晏本应由徒
弟来承摆,既然老师已然摆上,柳树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淌上了热泪,恭恭敬敬
给老师满满磕了三个响头,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柳老头亦是老泪纵横,说这三年娃儿不容易,起早贪黑,没了命地学,从今
往后,三爷爷不在你身边,成与不成,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这顿出师酒,爷孙俩一直喝到夜里十二点,柳树想念母亲,她此刻必定是等
候学成归来的儿子,便起身辞别,给老师又磕了三个响头,才抹着涕泪离开。
柳树有摩托车,但三爷爷不准他骑,说喝了酒危险,老师的爱惜哪能不受。
柳树趁夜色步行回家,好在月光亮堂,道路照得清楚,也不用打开手电筒,一路
哼着小曲而来。
当行至柳河桥头,柳树就瞧见离他站处五六丈远的草丛里,有两个光腚子如
同白萝卜纠缠在一起,一前一后不停摇动,隐约还传来不堪入耳的叫声。
听这叫声,柳树大概认得是花凤婶,心想这不知廉耻的骚浪货头,竟在这野
地里苟合,和她一起的男人是谁是村长呸,这对狗夫妻,白日里人模狗样,
黑了天跑这儿来搞事,也不怕污了柳河的水。莫非那男的不是村长
柳树一想一怔,大声唱起智取威虎山: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再看那丛
草,一阵风去,白萝卜成了精不见了。柳树惊走野鸳鸯,暗暗与阎罗王认罪讨饶,
求他莫要折了自己的阳寿。
柳树一路嘻哈,笑着骂着,过不多久回到自己家中,打开大门便是一惊,只
见二楼母亲房里亮着灯,低低传来悲泣声。
柳树大踏步,一步迈上三个台阶,一口气跨到母亲房前,门开着,灯下,母
亲披头散发,裤子被脱在床边,上衣扣子也扯掉了,一熘儿散了一地,前襟大大
敞开,袒出白花花的肚皮,肥大的两颗奶子从破衣裳里滚出来。
胡杏儿捂住脸嘤嘤哭泣,许是悲愤过度,被儿子看了也不知避讳。柳树脑壳
嗡嗡作响,急急问道:「妈,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胡杏儿只管啼哭,不管儿子问话。柳树心急,再问一遍。胡杏儿才止住哭声,
说是村长。
柳树先是一楞,又急问让没让他占便宜。胡杏儿一听这话,收起的眼泪又再
次稀里哗啦起来,一扑扑到被子上,撅出两边大腚锤子,晃荡荡颤颤悠悠。
柳树被晃得眼晕,母亲的腚锤子越是白,他心里那股怒火就越是往高里窜,
一不做二不休,噌噌噌下楼操起刀斧,要去村长家拼命。胡杏儿惊起,追到院子
死活抱住儿子,说你要是敢去,妈就撞死在这墙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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